新能源浪涌下的加油站困局：時代拋棄你，與你有何干系？

“山西呂梁鄉(xiāng)鎮(zhèn)國道加油站出售，證件齊全，加油機5臺單槍，出售價1000w”、“河北邯鄲市省道加油站出售，加油機6臺12槍，汽油3-4w左右，柴油10噸左右，出售價1600w”……

近一個月以來，幾乎每天都能在油站圈、油巴巴等加油站垂類信息網站上，看到大量全國各地油站出售、出租、轉讓的信息，出租的價格為幾十萬到上百萬不等，出售的價格多在1000萬以上。

冬去春來，但暖意似乎并沒有在傳統(tǒng)加油行業(yè)蔓延開來。據金聯(lián)創(chuàng)數(shù)據統(tǒng)計顯示，2022年我國汽油累計表觀消費量13312.56萬噸，同比減少5.08%。取而代之的是路邊不斷拔地而起的充電樁，不論是被動轉型還是坐以待斃，加油站們的前路都充滿無奈和嘆息。

“三足鼎立”競爭激烈，企業(yè)利潤空間縮小

2022年，我國加油站行業(yè)仍呈現(xiàn)國企、民企、外企“三足鼎立”的發(fā)展態(tài)勢。2022年中國加油站總數(shù)量達11.50萬座，其中，中石化、中石油兩大集團的加油站超過5萬座，占比達46.31%，民營加油站占比達50.16%，數(shù)量在5.77萬座。

對比2021年數(shù)據，2021年國內加油站12.52萬座左右，其中，中石化和中石油加油站數(shù)量約占加油站總量的42%，其他民營加油站占比約為50%，數(shù)量約為6.26萬座。

可見，2022年中石化、中石油加油站數(shù)量變化不大，民營加油站則同比減少約7.8%。

不過，即便是處于龍頭地位的“兩桶油”也面臨著增長壓力。

根據中國石化發(fā)布最新數(shù)據顯示，2022年油氣當量產量489.07百萬桶油當量，同比微增1.94%。境內成品油總經銷量162.56百萬噸，同比下降5.11%。

“兩桶油”尚且如此，民營加油站的日子更不好過了。盡管它們占據了國內加油站的二分之一，但由于我國汽油、柴油產銷量差額正在拉大，不得不正視產能過剩問題，國內成品油市場從賣方市場轉化為買方市場。對于民營加油站來說，如何突破增長瓶頸成為難題。

“傳統(tǒng)加油站早就不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了，去年我們油站92號汽油價格就降到六塊多了，但人流量增長還是有限”，一位在加油站已工作十年之久的“老站長”張杉（化名）不免感嘆。

在他看來，與國營加油站多分布在樞紐位置不同，私營加油站位置比較偏僻，房租確實低很多，經營成本要低于國營。但是，人流量卻也是個頭疼的問題，必須要靠低價或者免費洗車這些附加服務來積攢人氣。

不過，在“便宜沒好貨”的刻板印象影響下，車主對民營加油站的信任度有限，隨著新能源風吹起，不少民營加油站更是雪上加霜。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2013年春，在下調預期升溫、庫存壓力高企和需求持續(xù)不振的三重壓力下，汽柴油批發(fā)價持續(xù)走低，批零價差拉大至500元/噸以上，這意味著有豐厚的盈利空間可圖。

正是在這個春天，張杉在降價潮中加入了油站行業(yè)。據他回憶，當時從山東煉廠進購的汽柴油批發(fā)價要比“兩桶油”低1000元/噸，大幅度降價很普遍，每升油優(yōu)惠力度大概在0 .3元-0 .5元，還是可以保證零售利潤。

油客網統(tǒng)計數(shù)據顯示，2013年3月份前兩周，北京打折加油站342個，占總數(shù)的29%；上海打折加油站87個，占總數(shù)的8%；廣州打折加油站30個，占總數(shù)的3%。

張杉表示，“當時降價以后消費者很多，來加油的車主都能排幾十米，根本不愁客流量，好的時候一天純利潤都能達幾萬元。不過，現(xiàn)在就不行了，打折加洗車也不一定能賺這么多”。

為了提高油站收益，張杉曾嘗試在便利店上下功夫，比如充油卡送小商品、食品打折促銷、買商品送春聯(lián)。然而，效果卻一般，多數(shù)車主對張杉的“推銷”感到“厭煩”，甚至會適得其反，但車主又很少主動到店里購物。

張杉無奈表示，“過年的時候，就把賣不出去的米面糧油給員工分一分，算是大家的過節(jié)福利”。

比起油站本身的經營來說，讓張杉感到更大的危機來自新能源車。

3月15日，乘聯(lián)會統(tǒng)計的數(shù)據顯示，3月1日-12日，全國乘用車市場零售41.4萬輛，同比下降17%，較上月同期下降11%。然而，新能源車市場零售13.1萬輛，同比增長9%，較上月同期增長15%。

“前兩天還有個電車車主來我們這兒找充電樁”，張杉嘆息道，“這幾年新能源車發(fā)展太快了，很多傳統(tǒng)加油站甚至都做不下去了”。

據張杉講述，他的一個朋友2月底剛剛以440萬元出售了自己的加油站，而準備把精力放在其他生意上面。相比于出售、出租信息，在油站圈和油巴巴等網站上，求購、求租的信息卻少的可憐，甚至最新的求購信息還是去年5月份。

據不完全統(tǒng)計，當前遷建未投產、停業(yè)未注銷的加油站數(shù)量約為4500座，約占全國加油站總量的4.5%。

對于依舊沒有放棄的“張杉們”來說，還在等待燃油車降價后帶來的“微光”。

順新能源而為，也難為

近日，湖北省推出了號稱“史上最強”購車補貼活動，東風旗下東風標致、東風雪鐵龍、東風日產、東風風神等多個品牌宣布全系熱門車型降價促銷，其中優(yōu)惠最大的東風雪鐵龍C6直降9萬元，原指導價21.19萬元的車現(xiàn)在僅需12.19萬元。

業(yè)內人士表示，降價最狠的車型基本都是非熱銷的燃油車型，技術還未更新?lián)Q代，市場競爭力弱，所以不得不打折促銷。

一石激起千層浪，此后多家車企跟進，截至目前，已經有超過30個汽車品牌和10個行政地區(qū)直接或間接地參與到這場降價潮中。

不過，清庫存引發(fā)的降價潮始終敵不過新能源的來勢洶洶。

公安部交通管理局披露，2022年全國新注冊登記新能源汽車535萬輛，占新注冊登記汽車總量的23.05%，與上年相比增加240萬輛，增長81.48%。而2018年，中國新注冊登記新能源汽車數(shù)量僅為107萬。

對于傳統(tǒng)加油站來說，轉型似乎成為唯一的出路，這種轉型不僅僅是要由“油”向“電”擴充，更需要數(shù)字化的管理模式。

張杉表示，要建立充電樁并不難，難的是場地問題、維護成本、電損耗和人工成本這些細節(jié)問題。一些小的傳統(tǒng)加油站，首先在空間上就有所限制，充電的耗時比較長，如何解決等待時間又是個問題，沒有辦法像大的加油站一樣建成綜合服務的模式。

例如，能鏈旗下的中能鏈將加油、充電、換電、加氫、餐飲、購物、精洗、換油等功能集于一體，建立了綜合能源港，實現(xiàn)轉型升級。然而，對于中小傳統(tǒng)加油站來說，本就地處較偏僻地區(qū)，想要實現(xiàn)這樣的轉型需要付出巨額成本，同時也要面對數(shù)字化帶來的困境。

“我們這兒很多都是40歲以上的老員工了，對于互聯(lián)網的運用本來就不熟練，很難對他們進行數(shù)字化培訓，而且他們對于加油站還停留在‘加油’的階段”。

張杉認為，轉型的試錯成本比較高，油站對年輕人的吸引力小，年紀大一點的員工又存在思想固化的問題，想要擁抱新能源就要提高成本支出，并不容易。

不可否認，加油目前仍是一個剛需行業(yè)，尚未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但當時代拋棄你時，往往連一個招呼都不打。中國已經對世界做出了2030年碳達峰，2060年碳中和的承諾，燃油車禁售政策呼之欲出，在此背景下比亞迪、北汽、長城等國內車企紛紛發(fā)布了停售傳統(tǒng)燃油車的時間表，加油站時代的終結恐怕已經正式進入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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