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光伏中國路 | 光伏紀之江蘇揚中——楊懷進（下篇）

:事與愿違下的暗度陳倉

（來源：微信公眾號“ENERGYVOICE”）

在海潤光伏科技的重組初期，楊懷進說：我希望海潤光伏在不久的將來能夠成為有實力有品牌的、以新能源為主的電力能源供應商，發(fā)展成為千億級市值的企業(yè)，并且能夠打造出一只更專業(yè)，更具備責任意識的團隊?？墒菍顟堰M來說，他當初那顆對待光伏的赤子之心，似乎也隨著資本市場中ST海潤股價的起伏而漸漸產生了瞬間的搖擺。

2014年至2015年的牛市，楊懷進在擔任ST海潤董事長期間，ST海潤股價從6元漲到了15元，雖然在當時瘋狂的行情下，這漲幅不算特別過分，但對于持有大量股票的大股東來說也足夠賺得盆滿缽滿了。

海潤光伏“高送轉”的事情被證監(jiān)會查實，并對楊懷進采取5年市場禁入措施，不過在案發(fā)前，楊懷進已經辭去董事長職務，那時他仍然是ST海潤的大股東。

至2017年，海潤光伏達到了驚人的20.91億虧損。自2012年海潤光伏重組（ST海潤）成功之后，公司每年年度報告中扣非凈利潤都為虧損狀態(tài)，負債比例也是一個逐年升高的狀態(tài)。

海潤光伏歷年業(yè)績 單位：億元（來源：每日經濟新聞）

2000-2003年在那么艱難的光伏市場，楊懷進都能做到扭虧為盈，募資資金大力發(fā)展光伏。而2012年在稍顯成熟的光伏行情下，楊懷進組織一流光伏團隊重組海潤光伏，同時又是光伏行業(yè)政策補貼的黃金時期，ST海潤依然沒有起色，這很難不讓人對公司內部的一些事情做出懷疑與揣測。

天時不遇，命途多舛

成立于中國光伏產業(yè)集中爆發(fā)的2004年，卻沒有與尚德、賽維LDK、晶澳、英利等眾多光伏巨頭一同崛起;熬過了光伏產業(yè)的寒冬，卻又無法與晶科、天合等新貴一起分享國內市場的巨大機遇。從2012年上市到如今，*ST海潤的經歷又是一波三折。

楊懷進反思整個中國光伏行業(yè)在日子好的時候，急功近利、貪功冒進的確帶來了很多不好的后果。上市維護股民利益與順應公司發(fā)展成了兩座大山。他一方面苦惱于上市拿錢走人的短期行為，一方面又極力想為中國光伏企業(yè)種下長壽的種子。而在不了解楊懷進的人看來，他正是短期行為的典型代表，參與創(chuàng)辦企業(yè)——公司上市——賣掉股份拿錢走人。與楊懷進相識十年有余的助理吳黎明稱，“楊在離開之后不再持有尚德、中電光伏、晶澳等三家光伏企業(yè)的任何股份，具體轉讓價格并不完全清楚，但可以肯定都是低價轉讓，他根本沒有計較這些，對名利看的很淡”。

楊懷進浸淫光伏行業(yè)十多年，他曾說過“對光伏行業(yè)的發(fā)展充滿了信心，自己從未想過要離開海潤光伏，離開光伏產業(yè)”。禮佛信佛的楊懷進在坊間一直以力求內省、很少指責別人的佛系性格著稱，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很少對媒體談論，況且個中真?zhèn)芜€有待各方能保持足夠客觀公正的考究。想當初為光伏四處游說而被人懷疑是騙子的楊懷進，再度陷入騙子的質疑聲中。楊懷進百口莫辯。

有所失必有所得，從尚德到中電光伏再到晶澳最終落腳海潤光伏，名利面前，一些舊識變臉，但也有更多的故友新朋緊隨。和中華歷來的士大夫一樣，一方面積極入世渴求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抱負，在屢次失意后難免陷入尋求出世的佛道，來追尋內心的澄凈。楊懷進崇儒尚佛并不似外界諸多解讀中的那么晦澀難解，曾微露崢嶸，途遇坎坷卻殊多，名利場中算不得成功的他清貧樂道也不失為好的自我救贖良法。

崇儒尚佛背后被涂抹的畫像

在業(yè)內，關于楊懷進的報道不多，獨有的幾篇關于他的報道，簡單清晰的勾勒著他與他的光伏生涯。短短幾年時間，從孤身游說光伏，到參與了幾家光伏企業(yè)的美國上市。沉穩(wěn)、禮佛、不事張揚，他后面被業(yè)內譽為光伏之父后的發(fā)言依然是：“我不是什么光伏之父，我在光伏領域只勉強算是一個小學生，自己只是光伏產業(yè)早期的參與者之一，我們現(xiàn)在還是處在初期階段，行業(yè)和企業(yè)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可能是楊懷進從上幾家光伏巨頭公司出走的原因之一。

而海潤光伏在行業(yè)內屬于晚生后輩，遠不如尚德、英利、阿特斯等先驅知名，但行業(yè)元老楊懷進還是以其低調謙遜的為人風格，贏得了整個行業(yè)認可，然而大眾推崇的楊懷進的那些光榮歷史，反而令他羞愧難當，對追求卓越的人來說無異于被人反復拿著一件他自己看來不算成功不屬失敗的作品、被反復稱贊說道。個中苦痛只有當事人才能有真切體會。但自從海潤深陷泥潭后，之前正向的煩惱全淪為了失敗的附庸，大眾為楊懷進曾經描繪的形象又被大眾與媒體多番重繪，只是最初潔凈的背景板早已換了N遍。而今滿鬢銀白的楊懷進相比同期其他光伏元老的烏黑亮發(fā)，不難細品出他所經歷著的那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楊懷進（圖源：新浪財經）

楊懷進曾坦承“擺在公司發(fā)展道路上的最大難題是資金問題。多年來光伏行業(yè)變幻吊詭的形勢使銀行和資本心有余悸，另一方面企業(yè)上市完成后行業(yè)就進入了下行周期，光伏企業(yè)在資本市場的融資環(huán)境不佳”。楊懷進說，如果資金問題能夠解決，他會把70%的精力用于國內外市場耕耘。但事情哪能皆如人愿。

信任危機由來的現(xiàn)實解讀

2014年，光伏市場條件與市場結果的巨大落差成了業(yè)內抱怨的重點，他們歸咎于市場信用的缺失。貨到不能按時按量付款、電池板轉換效率的穩(wěn)定性保持不足、發(fā)出的電用戶能否付款……產業(yè)內充滿著懷疑和不信任，這種不信任又嚴重制約著產業(yè)市場的繁榮。在大家都在呼喚重建光伏市場信用的時候，海潤所呈現(xiàn)的結果無疑在產業(yè)的最痛處撒了一把鹽，不管有意與否，事情已經發(fā)生。

海潤光伏遭停牌（來源：縱覽新聞）

海潤的負面影響事小，對光伏產業(yè)的負面影響事大，這是媒體認為當時讓大家失望的關鍵。海潤的停牌待查，投資界可能只關注海潤一個企業(yè)，社會輿論卻會低看光伏整個產業(yè)，其中牽扯到楊懷進在光伏圈內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商場可不會有功過相抵的說辭，但無法抹去經光伏人努力改進后的新局面。近來輿論界關于光伏產業(yè)的負面報道正在逐漸減少，污染性行業(yè)、兩頭在外、沒有核心技術的指責聲正在逐漸淡去，有賴于國家的支持與推進，正面形象正在點滴樹立。可就在此時，先是資本市場上第一個債券“賴賬”的超日，現(xiàn)在又是海潤大股東不可理解的行為。楊懷進不是替罪羊，但他在行業(yè)內多年的資深履歷將他推到了風口。

楊懷進辭去董事長職務之后，海潤的發(fā)展似乎依然延續(xù)著他一貫的思路，尤其是在他所熟悉的國際業(yè)務方面進步明顯，對此，楊懷進曾表示：“我是全面配合。境外電站建設市場始終是海潤業(yè)務發(fā)展的重要方向，國內沒有幾家公司能像海潤一樣圍繞這一方向在境外設立了十幾個分公司、持有那么多電站資產”。

在“高送轉”風波過去4個月后，楊懷進對此次事件進行了回應，“我本來是想要減持700多萬股的，但是由于當時海潤股價比較低，國開證券要求我追加500萬股股票質押，所以我只減持了250萬股，而所得現(xiàn)金是分給公司高管的。因為我們公司一些高管名下不持有股票，不能通過減持改善生活，而他們的工資相對于其他光伏類公司是低的。”

至于股東們所質疑的“楊懷進缺乏對海潤的信心”的言論，他則回應：“我很愿意長期大量持有公司股票，如果對公司沒有信心的話，我不會堅持到現(xiàn)在?！贝朔l(fā)聲，非但未能使媒體及大眾對楊懷進所遭遇的事情有任何積極改觀，相反卻急劇加速了楊懷進個人聲望的受挫，盡管這些聲望與稱號楊懷進從未看中過。但被詬病的也正在此。在利益驅使與結果呈現(xiàn)下，我們要理解普通大眾在好夢被擊碎時的失落與憤怒。

雖然楊懷進更關心光伏產業(yè)的興衰存亡，他曾表示：“光伏是一件讓世界干凈的事業(yè)，可是許多企業(yè)家只把它看成掙錢的光伏。很多人并未意識到這個行業(yè)的本質是能源，是國家命脈、是民族希望，每一個投身于其中的人都應該嚴肅而認真地來考慮行業(yè)的健康發(fā)展問題，在愛護、保護這個新興產業(yè)的前提下來實現(xiàn)自我價值和企業(yè)價值。我是學經濟的，不懂科學，可我是光伏行業(yè)的見證者，我親眼看到上天將光伏行業(yè)的發(fā)展機遇送到中國企業(yè)家手中，讓大家能夠將企業(yè)做強做大成為世界500強企業(yè)，可我們每個企業(yè)家都失去了這個機遇。因為我們的心胸太狹隘，氣量太小了”。可再擲地有聲的發(fā)言，在海潤所面臨的一系列危機下，都瞬間失效，他將不得不直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現(xiàn)實境遇。

2018年海潤預計虧損達25億至37億元，已逾期貸款達36億元。海潤光伏正一步步走到危機深處。

被詬病的求援路

與7家接盤方洽談但仍終止重組后，華君系被視為海潤的救命稻草。華君集團為一家多元化綜合性跨境集團公司，資產據(jù)稱達600億元，其背后的實控人為“遼寧隱形富豪”孟廣寶。

孟廣寶（來源：江都在線）

2018年8月，海潤光伏公告，大股東楊懷進通過協(xié)議轉讓的方式，將其持有的本公司312383022股無限售流通股轉讓給華君實業(yè)(中國)有限公司，占總股本的6.61%，轉讓價款為人民幣27177萬元。

由此，華君實業(yè)(中國)有限公司取代楊懷進成為公司第一大股東。華君實業(yè)(中國)有限公司系孟廣寶所實際控制的公司。

在此次卷土重來之前，華君系曾在2017年與海潤光伏爆發(fā)劇烈沖突。

2016年1月起，海潤光伏開始籌劃通過定增引入孟廣寶旗下華君電力等作為戰(zhàn)略投資者，孟廣寶也出任海潤光伏董事長。2017年7月，海潤光伏董事會會議審議通過解除孟廣寶的董事長和總裁職務；在此之時，關于華君系“掏空”海潤的質疑不絕于耳。

遼寧隱形富豪孟廣寶被疑掏空 *ST海潤或涉嫌利益輸送（來源：中國經濟周刊）

2017年9月，從未面對媒體的孟廣寶接受新京報記者獨家專訪，他明確否認關于關聯(lián)交易的指控，還強調自己當初是在海潤方面的主動請求下進入海潤，且對海潤有大額資金援助，截至目前，海潤方面依然對其有欠款。事實上，即便海潤像外界所說的“驅逐”華君，華君也沒辦法徹底離開海潤，因為雙方存在著大量的資金、債務關系。早于華君系成為海潤第一大股東之前，華君系已開始接盤海潤的部分債務。

海潤已不復當年光景。工廠停工、工人討薪、高層震蕩、因各種違規(guī)被證監(jiān)會不斷處罰、巨額債務無法償還等，都壓得*ST海潤喘不過氣來。

在自身劇烈的震蕩中，531新政后整個國內市場新形勢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海潤已無暇顧及。面對美國對中國的光伏進行關稅打壓，海外市場的部分調整縮減，新一輪的行業(yè)洗牌已不可避免。對海潤來講無異于雪上加霜。

雖然華君系開始馳援，但若要徹底解決海潤的債務危機，對應的資金量要超過數(shù)十億元之巨。依靠孟廣寶的資金輸血是遠遠不夠的，還要解決諸如重塑自身過硬的造血能力、改變混亂的高層管理等一系列問題。面對積重難返的海潤光伏債務危機，在主基地停產、巨額虧損和債務、重組失敗的情況下，唯一的外部援手華君系自身亦遭遇風波，華君集團被法院列為失信被執(zhí)行人。兩度援手海潤的孟廣寶出師未捷，未能力挽狂瀾，華君也被迫拖下了水。海潤光伏未來何去何從，實在令人扼腕心懸。

一紙裁定書之后

2019年4月27日，ST海潤公告，收到江蘇省太倉市人民法院送達的《民事裁定書》，受理上海開若納科技有限公司對奧特斯維（太倉）有限公司的破產清算申請。

2019年6月17日中國A股臨退市公司海潤光伏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股價再創(chuàng)新低，每股股價僅錄得0.18元，刷新A股低價股新低記錄。當天，海潤股價再度跌停（跌幅達10%）。自今年1月31日以來，該股已連續(xù)遭遇19個跌停板，跌幅逾80%，總市值僅剩8.5億元。海潤在發(fā)布公告后，公司股票于5月27日進入退市整理期交易，截至目前因為連年的虧損以及高額的負債，ST海潤目前已經處于暫停上市階段。

人生還在緩慢踱步中行走，但在急躁的人群中卻愈發(fā)不合時宜。茫茫水域中，被推搡著濕了腳。一切的辯解都將變得蒼白無力，隨著歲月的摧折楊懷進愈發(fā)入佛了，通透得惜字如金。無聲是最大的控訴，沉默是最好的救贖。

當初的廣袤日趨逼仄，一張隱秘之手逼迫你該給人生作怎樣的決定。作一串流浪的珍珠，還是固守的囚徒？嫉妒和誹謗，謊言和流毒，惡毒的中傷，熟悉的公知法度。曾使你在豐收中狂喜的田野已讓你倍感荒涼疲倦，狂熱與惆悵換做了淡然與超脫，自由的枷鎖已形同虛設。

今日一過即為世間舊事，當事人兀自醉臥在心間門徑，輕窺著他人看來并不賞心悅目的落花在水中閑流。相信楊懷進定能在一片冷遇中存得寧靜本真，雖明知“千夫所指，無病自死”。但仍愿身陷囹圄的他能早日在質疑與謾罵中走出被坍塌迷霧掩蓋的光伏方陣，踏青云碧霄涅槃，才不枉費了幾乎窮盡一生在光伏領域上嘗遍冷眼的艱辛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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