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菲重組模式的啟示

當技術進步和商業(yè)模式改進的利益超過壟斷利益時，石油工業(yè)上下游更充分細致的分工就會隨之產生。在金融危機的影響下，2008年當時名列跨國石油公司第五位的康菲公司錄得134.79億美元的巨額虧損，在巨大經營壓力、資金壓力和市場壓力之下，為提振公司經營、提振市場的信心，公司不得不對發(fā)展戰(zhàn)略、公司結構做出重大的調整，提出了稱之為"收縮性增長"戰(zhàn)略，啟動了2010至2012年為期三年的"戰(zhàn)略調整"，重點包括上下游分拆、非核心資產剝離和回購公司普通股及增發(fā)股利還有增加分紅等重大措施。4月10日在2014年度分析師大會上，董事長、CEO瑞安·蘭斯先生帶領公司高管團隊向與會的分析師系統(tǒng)地報告公司分拆重組后取得的重大進展，他說：過去幾年通過艱難但是卓有成效的重組，公司實現了新發(fā)展戰(zhàn)略規(guī)劃提出的各項目標。2013年各項經營指標反映了公司已經重生，已經重新踏上了健康可持續(xù)的有機增長之路。蘭斯先生解釋說："簡單地說，公司的有機增長之路就是公司的產量增長、利潤增長、現金流增長和回報增加。"2012年5月，康菲公司完成了"一分為二"的分拆重組，上游業(yè)務保留了"康菲公司"原有的名稱，中下游業(yè)務重組后成立了全新的"菲利普斯66公司"，原公司股東以2：1的比例獲得新公司的股票，自動成為新公司的股東。重組后兩年，分拆后的兩家公司都實現了年均超過20%的市值增長，明顯高于同期的道瓊斯指數的增長率，也超過了整個石油板塊的平均年增長率，為股東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收益。在非核心資產剝離方面，幾年來剝離出售了超過300億美元非核心資產，基本完全退出了非OECD國家的上游油氣資產和下游資產，并明顯地減少了美國本土的常規(guī)天然氣資產。下游煉化能力由原來的270萬桶/日縮減至220萬桶/日，減少了近20%。同時管道業(yè)務和石油化工業(yè)務也分別減少了約30%和40%。盡管公司維持甚至是增加了上游業(yè)務的投資強度和力度，鑒于短期內大力度地剝離非核心業(yè)務，油氣產量還是由2010年175萬桶/日，下滑至2013年的147萬桶/日，而探明油氣儲量則由83億桶增加到了89億桶，為日后產量的持續(xù)增長奠定了持續(xù)穩(wěn)定增產的基礎。我對康菲公司"收縮性增長"戰(zhàn)略基本含義的理解是：公司拆分和剝離非核心資產，公司的規(guī)模無可避免會"收縮"，盡管公司規(guī)模減小了，但公司對股東的總回報要保持持續(xù)實質性的增長。康菲公司實現"收縮性增長"的關鍵措施是：1、在市場上大力度回購股票，以減少普通股的數量?；刭彶粌H減少了股票數量"分母"，還可以直接提高股價回饋股東；2、降低資產負債率，公司資產負債率由原來的33%下降到了25%左右的合理水平，降低了財務成本，提高盈利水平，增加分紅；3、增加高回報水平項目的投資，擴大高回報項目的規(guī)模，同時出售或減少低回報項目的投資，提高投資的回報率，增加盈利能力，從而提高股東回報?；刭徆善钡馁Y金主要來自出售非核心資產，在新戰(zhàn)略實施的幾年中，出售資產獲得的資金與回購股票的資金大致相當，約在300億美元上下。即使在出現巨額虧損的2008年，公司用于回購股票的資金也高達近80億美元，2011年回購股票的資金更高達近120億美元。不論盈利還是虧損，多年來公司分紅總保持在30億美元左右。普通股持續(xù)減少，分紅總額基本維持，分母減小，分子加大，每股分紅的金額持續(xù)增加。重組后，公司的承諾是：1、產量每年增加3-5%；2、盈利率每年增加3-5%；3、有競爭力的分紅政策；4、持續(xù)提高股東的財務回報；5、專注安全始終如一。為實現以上承諾，公司將持續(xù)評估所有在運行項目和計劃投資項目，對不能對承諾有正能量貢獻的項目將堅決剝離，規(guī)劃而尚未投資的項目堅決停下來，絕不能上馬。產量增長從屬于財務回報，不能增加回報率的產量寧可不要，提高股東回報始終是公司追求的第一目標?；仡?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的國際石油行業(yè)，所有主要的跨國石油公司先后進入了收縮調整期，他們不僅大大減弱了跨國并購的強度和頻率，像康菲公司這樣大力度剝離出售資產的公司也不在少數。歐洲四強，殼牌、BP、道達爾和ENI，過去五年出售了超過900億美元的資產，投資買進只有400億美元左右，買賣相抵，資產減值超過了500億美元。?？松梨?、雪佛龍和康菲購買投資減去出售回收，并購/出售資產凈值僅為90億美元，與2000年前后的并購峰值期相比，這幾家公司的資產并購強度減少了三分之二以上。由于OECD國家石油消費高峰期已過，經濟恢復乏力，石油產品需求減弱，過去幾年，下游資產剝離出售規(guī)模收縮已經成為一種常態(tài)。上文提到的"新石油七姐妹"，每家都在減少下游的煉化能力。在上游領域，所有七家公司的投資都在持續(xù)增加，包括剛剛完成重大重組的康菲公司，上游投資都在持續(xù)增加。上游投資比重占其總投資的85%左右。一般而言，典型綜合一體化石油公司上下游收入、利潤比例有倒二八開的關系：收入上游二下游八，利潤上游八下游二。"爭上游，減下游"已經成為了跨國石油公司的"流行色"。康菲公司則表現得最為"極端"：剝離了所有中下游資產，退出了"上下游一體化"的綜合石油公司行列，回歸了只有上游業(yè)務的"獨立勘探開發(fā)公司"行列，成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獨立勘探開發(fā)公司。重組后，康菲公司很快擺脫了虧損的困境，成為業(yè)績最靚麗的石油公司之一。分離出來的菲利普斯66公司是美國數一數二的專業(yè)中下游公司，瓦萊羅是另一家規(guī)模與之相當的老牌下游公司。短短三年不論從公司價值增長還是股東回報上看，菲利普斯66都不比后者差。康菲公司的原股東，同時擁有了拆分后上下游兩家公司的股票。有分析師指出，截至2013年底，如果股東沒有賣掉其手中的股票話，他獲得的回報將遠遠超過公司拆分之前的好年景?；貧w各自的核心業(yè)務，是否代表了綜合石油公司未來的商業(yè)模式？歷史上，拆分而獨立運行的下游公司不太多，成功的更少，但我認為菲利普斯66能成功持續(xù)經營的概率超過7成。我的理由是：1、專業(yè)分工推動社會進步，社會越進步專業(yè)分工就越細分。今天綜合石油公司上下游一體化表現的更有競爭力，不是亞當·斯密的理論錯了，而是由于壟斷的原因，石油工業(yè)還處于粗放經營的歷史階段。沒有替代的產品就沒有價格敏感，壟斷獲得的利益遠大于自由競爭和技術進步帶來的利益。21世紀人類社會將進入第三次能源轉型期，天然氣為橋梁的多元低碳能源將在一次能源占有越來越高的比重。天然氣（LNG）汽車、電動汽車就是對石油的替代。技術進步是替代能源的最重要驅動力。當技術進步和商業(yè)模式改進的利益超過壟斷利益時，石油工業(yè)上下游更充分細致的分工就會隨之產生。從這個邏輯看，康菲的分拆也許代表了社會的發(fā)展方向。（作者為中海油能源研究院首席研究員、本刊特約專欄作家。）